序 鬼眠炎焰之梦

——我初次所见,乃荼毗之焰。

——不知何故,那焚骸之火的颜色,我仍记得。

『晚霞渐褪……』裂痕斑驳的防灾无线设备响起声音。

那略显凄凉的歌谣,向人们宣告黄昏的来临,亦是婉转的警告。

吃人的时间要到了……

回不了家前快快回……

少女漫不经心地听着,那渐渐融入暮色的旋律。

她俯瞰着好比色泽光亮的棋盘的城镇——脚踏在浸透那石板路的赤色之上。

「抚子……狱门抚子。」

身着和服便装的男人呼唤着她的名字,少女——狱门抚子回过头来。

这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少女。

目测约莫十六、七岁。乳茶色的头发长及后背。瞳眸赤红而澄澈。头发上别着瞿麦造型的发夹。白瓷般的肌肤裹着水手服。<注:瞿麦,又名抚子>

那如洋娃娃般的容颜,此刻被着染得绯红而妖艳。

「你原来不是人而是野兽吗?」

「……说得真过分啊。」

抚子用手指拭去抹在脸上的红色,带着不满的表情将手指移至嘴唇。

「我也想漂亮地解决掉。但是嘛……」

抚子用舌头缠绕着湿润的指尖,环顾四周。

地点在京都市郊外——忌火山。过去被称作鸟边野的地方就在这附近。苍郁的山林自古以来便被疑为鬼的栖身之所,少有人类踏足。

在这样一个地方,被彻底遗忘的铁塔播放完防灾无线电,抚子的身后终是沉寂下来。

「没办法……这家伙实在是太猛了。」

抚子示意的位置,散落着奇怪的尸骸。断开的角、破裂的六个眼窝、撕碎的四根胳膊,无不表明那曾是超自然的存在。

「野猫啊……你真是太没规矩了。」

身着和服便装的男子大声咂了咂嘴,从树荫下缓缓走出。

——男人的每一步,都伴随着如枯叶般的声音。

「我说的是『去处理附近的怪物』,可没说『把怪物弄得七零八落』。」

男人有着长长的棕色头发、微暗的灰色瞳眸。他的个子很高,脖子处古怪地缠着绷带。

其脸部的左半部分被大量的符咒覆盖着。

咔沙、咔沙、咔沙——男人一说话,那些符咒即便无风也是轻轻飘摇。

「野兽啊……我教过你多少遍了,至少举止要装得像人一样。」

「说得真刻薄啊,桐比等先生…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,能请您回去吗?」

抚子轻轻瞪了眼男人——狱门桐比等,然后弯下腰,将散落的非人的头颅与四肢拾起,麻利地汇集至一处。

「我有事找你……真是遗憾。」

「那可真不巧……如果是些无聊的事情,我可不会饶恕你。」

「哼……如果我说有免费的饭吃,你作何打算?」

「吃。」抚子猛地回过头,看见这反应,桐比等嘴角抽了抽。

「好……那么,我有一则非常适合你这大胃王的好消息。」

说着,桐比等递给抚子一封信。

信封很精致。收信人姓名处用流利但不稳的字迹写着『狱门小姐』。

「……竟然会给我写信,还是有好事之徒啊。」

抚子粗略看了眼信的内容,然后慢慢把鼻子凑近信纸。

突然——那对赤红瞳眸在这暮色中闪烁起来,那优美地上扬的嘴唇间微微露出异常锋利的牙齿。

「哼嗯……真够吸引人啊。」

「当然,这完全是冲着你来的。」

桐比等不屑地说道,露出嘲弄的笑容。

「这种胡乱的事情,确实适合你这喰食低贱东西的家伙。」

「……真过分啊。食物可没有贵贱之分。再说,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——」

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——狱门家的二人立刻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转过头去。

「喂,野猫……还有活着的吗?」

桐比等低声问道。那沙沙扇动的符咒之下,一道视线悄悄投向她。

抚子没有说话,走向前去。

宛如食肉的野兽一般——她的脚步毫无声息。

然后她凝视着可疑的灌木丛,隐约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。一个穿着登山装的男人——面无血色地抬头看着抚子。

「哎呀,不太妙……您没事吧?站得起来吗?」

男人拼命地甩开抚子伸来的手。

「不要过来……!」

男人像被弹开似的从灌木丛中站起身,拼命地跑开了。抚子仍保持着伸手的姿势,目送着他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。

「……喂。你总该不会把『受伤了』这种麻烦事给遗漏掉吧?」

桐比等倦怠地说道,抚子没有搭理,将手放了下来。

然后她闭上眼,那熟悉的颜色便在视网膜上复苏。赤红而跃动的影子、闪烁的光亮——抚子本能地知道,那即是荼毗之焰的颜色。

每当她稍微闭上眼睛,这光景便会复苏,甚至逼至梦中。

「……都这时候了。」

少女的低语同枯叶为秋风裹挟而去。